以铜为镜，可以正衣冠；以古为镜，可以知兴替；以人为镜，可以明得失。
——《旧唐书·魏征传》
城濮之战，是周襄王二十年（公元前632年）晋、楚两国在卫国城濮（今山东鄄城西南）地区进行的争夺中原霸权的首次大战。晋文公兑现当年流亡楚国许下“退避三舍”的诺言，令晋军后退，暂避楚军锋芒。楚军主帅子玉不顾楚成王告诫，率军冒进，被晋军歼灭两翼。楚军大败。此战以晋胜楚败而告结束，晋国代替齐国登上了中原霸主地位。晋国重耳一战成名，成为继齐桓公之后的春秋五霸中的第二位霸主——晋文公。
大战背景：
公元前643年，春秋五霸中的第一个霸主——齐桓公病死，齐国霸业衰落。
此时，居于长江中游的楚国乘机迅速向黄河流域扩张，先后灭掉许多弱小国家，一跃而成为中原强国，其势力一直发展到长江、汉水、淮水和黄河之间，拥有人口数百万，兵车数千乘，成为当时华夏也可以说是当时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国。
就在楚国向黄河流域发展的时候，北方的晋国也开始兴盛起来。
公元前636年，流亡在外19年的晋公子重耳回国做了君主，史称晋文公。
晋文公上台后，进行了一系列的内政改革与争取盟国的活动，国力一天比一天强盛，并迅速向中原地区发展，企图接替齐国，登上霸主地位。因而与楚国北定中原的战略发生矛盾，晋楚争霸由此不可避免。
公元前634年，原来屈服于楚国的宋国看到晋国强盛起来了，就转而投靠了晋国。楚国为了保住在中原的地位，便出兵攻打宋国，以阻止晋国向南发展。晋国也以救宋为名，出兵中原。城濮之战序幕由此拉开了。
双方阵容：
城濮交战时双方的阵容是：晋文公改革军制，全国军队共设三军：以先轸为元帅，统率中军，郤溱辅佐；狐毛统率上军，狐偃辅佐；栾枝统率下军，胥臣辅佐。楚国也是三军，即令尹子玉以若敖之六卒统率中军。子西（斗宜申）统率左军。子上（斗勃）统率右军。楚的仆从国郑、许军附属楚左军，陈、蔡军附属楚右军。
战争经过：
一、晋国慎重初战，选择先打弱敌，以争取初战胜利。
晋军先拿弱敌——楚国的盟友曹、卫两国开刀，调动楚军北上与之决战，以争取得到战争主动权。曹、卫两国均为小国，也是楚国的附属国。晋文公想称霸中原，决定先拿这两个小国开刀练练手。
公元前632年春，晋文公攻打卫国。正月，晋军占领卫国五鹿。二月，晋文公与齐昭公在卫国一个叫敛盂的地方订立盟约。卫国君主卫侯上天无路，入地无门，欲哭无泪，最后侥幸逃到鲁国去了。随后，晋国大兵压境，围困曹国。3月9日，晋军攻入曹都，曹共公被俘。
二、晋军主帅先轸献上妙计，将齐、秦两个大国巧妙地拉到自己的一边，大大增强了晋国与楚相抗衡的力量。
在此之前，为惩罚宋国叛楚投晋，楚成王派出大军围攻宋国。宋是小国，无力单独与楚国抗衡，危在旦夕。宋国急忙派大夫门尹般到晋军告急求援。
此时，摆在晋文公面前的问题是：要不要出兵救宋？若不救宋，宋很可能与晋绝交，重新投入楚国怀抱；倘若出兵，又没有取胜的把握。从整个形势分析，晋若同楚交战，最佳策略就是联合齐、秦共同出兵，才能造成有利于己的战略态势。那么，怎样才能让齐、秦参战呢？当时，虽然齐昭公与晋文公在卫国敛盂会盟，却未出兵；秦国虽然与晋国友好，但此时尚持观望态度。正当晋文公举棋不定、颇费踌躇时，晋国中军元帅先轸提出了一条“一石三鸟”的妙策。
先轸说：“让宋国不求我们,而把礼物送给齐、秦，通过齐、秦两国向楚国请求退兵。同时我们扣留曹国国君，把曹国、卫国的田地分给宋国，楚国舍不得曹、卫，必定不答应齐国和秦国的请求而退兵的。齐国和秦国喜欢宋国的礼物，必然怒恨楚国不接受调解的顽固态度。如此一来，齐、秦两国能不参战帮助我国对付楚国吗？”晋文公听了呵呵大笑，鼓掌称妙，下令立即按照这个对策实施。楚成王未能识破晋国的计谋，果然粗暴地拒绝了齐、秦两国调停。齐、秦两国觉得失了大国的面子，便和楚国翻了脸。从而形成了晋、齐、秦的联合阵线和“三对一”的大国战略格局。
三、晋国结盟强国，组成强大联军；退避三舍，有理有节；预设战场，诱敌深入，一战即胜。
于是，晋国联合齐、秦、宋等国，于公元前632年与北上中原的楚国进行决战。
决战开始前，晋文公以报答当年自己流亡楚国得到楚王资助为名，下令晋军“退避三舍”（一舍三十里），巧妙地避开了楚军锋芒，后撤到城濮（今山东鄄城城濮集）。
当晋军后撤时，楚军主帅子玉十分轻视晋军，轻率冒进，命令楚国大军全力追击，并狂妄叫嚣“今日必无晋矣”。
决战开始后。晋军首先向楚国盟友——薄弱的陈、蔡右翼军冲击，陈、蔡右翼军崩溃（历史有惊人相似的一幕，陈、蔡两国军队战力与二十世纪苏德战争中德军盟友意大利、罗马尼亚军队何其相似，都是妥妥的坑害友军的猪队友，呵呵呵！）。随后，晋军又后退诱敌。楚左翼军又无脑中计，一味追击，非常幸运地陷入了晋军以精锐主力预设的包围圈，被一股脑儿地包了饺子，全部被歼。城濮之战以晋军大败楚军而告结束。
城濮之战的意义：
城濮之战，是春秋时代一场关系到中原全局的战争，使倒向楚国的中原小国摆脱了楚国的控制，归附了晋国。战后，晋文公大会诸侯于践土（今河南安阳西南），周天子也被请来参加，从而成就了“取威定霸”的业绩。这样，春秋五霸的第二个霸主——晋文公横空出世，争霸成功了。
以下是《左传》记录的“城濮之战”后续部分记录（笔者已将文言译成白话，括号内文字是笔者短评）：
楚成王进入申城并住下来，让申叔离开谷地，让子玉离开宋国，说：“不要去追逐晋国军队！晋文公在外边，十九年了，而结果得到了晋国。险阻艰难,都尝过了；民情真假，都了解了。上天给与他年寿，同时除去了他的祸害，上天所设置的，难道能废除吗？《军志》说：‘适可而止’。又说：‘知难而退’。又说：‘有德的人不能阻挡’。三条记载，适用于晋国。”（楚成王毕竟也是一个很有眼光和能力的君主，他对晋文公的评价是非常准确到位的）
子玉派遣伯棼向成王请战，说：“不能说一定有功劳，愿意以此塞住奸邪小人的嘴巴。”楚成王发怒，少给他军队，只有西广、东宫和若敖的一百八十辆战车跟去（楚国君主与主帅意见不统一。子玉刚愎自用，没有得到国君支持。成王怒而发兵。这就为楚军失败埋下了隐患）。
子玉派宛春到晋军中报告说：“请恢复卫侯的君位，同时把土地交还曹国，我也取消对宋国的包围。”子犯（晋文公舅父）说：“子玉无理啊！给我国君王的，只是解除对宋国的包围一项，而要求君王给出的，却是复卫封曹两项。这次打仗的机会不可失掉了。”先轸说：“君王答应他，使别人安定叫做礼，楚国一句话而安定三国，我们一句话而使他们灭亡，我们就无礼，拿什么来作战呢？不答应楚国的请求，这是抛弃宋国；救援了又抛弃他，将对诸侯说什么？楚国有三项恩惠，我们有三项仇怨。怨仇已经多了，准备拿什么作战？不如私下里答应恢复曹国和卫国来离间他们，逮了宛春来激怒楚国，等打起仗再说。”晋文公很高兴。（晋文公从谏如流，晋国君主和将帅团结一致）于是把宛春囚禁在卫国，同时私下里允诺恢复曹、卫。曹、卫就与楚国断交。
子玉发怒，追击晋军（怒而兴师，这是兵家大忌，焉能不败？）。晋军撤退。军吏说：“以国君而躲避臣下，这是耻辱；而且楚军已经衰疲，为什么退走？”子犯说：“出兵作战，有理就气壮，无理就气衰，哪里在于在外边时间的长短呢？如果没有楚国的恩惠，我们到不了这里。退避三舍，就是作为报答。背弃恩惠而说话不算数，要用这个来抵抗他们的敌人，我们理曲而楚国理直，加上他们的士气一向饱满，不能认为是衰疲。我们退走而楚军回去，我们还要求什么？若他们不回去，国君退走，而臣下进犯，他们就缺理了。”晋军退走三舍。（晋军做到了有理、有礼、有节，取得了道义上的胜利）楚国骑士要停下来，子玉不同意。
夏天四月初三，晋文公、宋成公、齐国大夫国归父、崔夭、秦国公子小子懿带领军队进驻城濮。楚军背靠着险要的名叫郄的丘陵扎营，晋文公对此很忧虑。他听到士兵们唱的歌辞说：“原野上青草多茂盛，除掉旧根播新种。”晋文公心中疑虑。狐偃说：“打吧！打了胜仗，一定会得到诸侯拥戴。如果打不胜，晋国外有黄河，内有太行，也必定不会受什么损害。”晋文公说：“楚国从前对我们的恩惠怎么办呢？”栾枝说：“汉水北面那些姬姓的诸侯国，全被楚国吞并了。想着过去的小恩小惠，会忘记这个奇耻大辱，不如同楚国打一仗。”晋文公夜里梦见同楚成王格斗，楚成王把他打倒，趴在他身上吸他的脑汁，因此有些害怕。狐偃说：“这是吉利的征兆。我们得到天助，楚王面向地伏罪，我们会使他驯服的。”（此处文字带有神秘色彩，后人可作参考）
子玉派斗勃来挑战，对晋文公说：“我请求同您的士兵们较量一番，您可以扶着车前的横木观看，我子玉也要奉陪观看。”（春秋时期外交辞令，充满当时的上层贵族文明与色彩）晋文公让栾枝回答说：“我们的国君领教了。楚王的恩惠我们不敢忘记，所以才退到这里，对大夫子玉我们都要退让，又怎么敢抵挡楚君呢？既然得不到贵国退兵的命令，那就劳您费心转告贵国将领：准备好你们的战车，认真对待贵君交付的任务，咱们明天早晨战场上见。”（晋军辞令不卑不亢，文质彬彬）
晋军有七百辆战车，车马装备齐全。晋文公登上古莘旧城的遗址检阅了军容，说：“年轻的和年长的都很有礼貌，我们可以用来作战了。”于是晋军砍伐当地树木，作为补充作战的器械。
四月初四，晋军在莘北摆好阵势，下军副将胥臣领兵抵挡限陈、蔡两国军队。楚国主将子玉用若敖氏的六百兵卒为主力，说：“今天必定将晋国消灭了！”（主将骄横轻敌，必败）子西统率楚国左军，斗勃统率楚国右军。晋将胥臣用虎皮把战马蒙上（晋军采用了全新战法），首先攻击陈、蔡联军。陈、蔡联军逃奔，楚国的右军溃败了。晋国上军主将狐毛树起两面大旗假装撤退，晋国下军主将栾枝让战车拖着树枝假装逃跑（晋军诱敌深入，战术得当），楚军受骗追击，原轸和郄溱率领晋军中军精锐兵力向楚军拦腰冲杀。狐毛和狐偃指挥上军从两边夹击子西，楚国的左军也溃败了。结果楚军大败。子玉及早收兵不动，所以他的中军没有溃败。
晋军在楚军营地住了三天，吃缴获的军粮，到四月八日才班师回国。四月二十九日，晋军到达衡雍，在践土为周襄王造了一座行官。
在城濮之战前的三个月，郑文公曾到楚国去把郑国军队交给楚国指挥，郑文公因为楚军打了败仗而感到害怕，便派子人九去向晋国求和。晋国的栾枝去郑国与郑文公议盟。五月十一日，晋文公和郑文公在衡雍订立了盟约。
五月十二日，晋文公把楚国的俘虏献给周襄王，有四马披甲的兵车一百辆，步兵一千人。郑文公替周襄王主持典礼仪式，用从前周平王接待晋文侯的礼节来接待晋文公。五月十四日，周襄王用甜酒款待晋文公，并劝晋文公进酒。周襄王命令尹氏、王子虎和内史叔兴父用策书任命晋文公为诸侯首领，赏赐给他一辆大辂车和整套服饰仪仗，一辆大戎车和整套服饰仪仗，红色的弓一把，红色的箭一百支，黑色的弓十把，黑色的箭一千支，黑黍米酿造的香酒一卣，勇士三百人，并说：“周王对叔父说：‘恭敬地服从周王的命令，安抚四方诸侯，监督惩治坏人。’”晋文公辞让了三次，才接受了王命，说：“重耳再拜叩首，接受并发扬周天子伟大、光明、美善的命令。”晋文公接受策书迟出，前后三次朝见了周襄王（晋文公尊奉周天子，“奉天子以令不臣”，取得了政治上的合法性主动权和道义上的胜利）。
卫成公听到楚军被晋军打败了，很害怕，出逃到楚国，后又逃到陈国。卫国派元喧辅佐叔武去接受晋国与诸侯的盟约。五月二十八日，王子虎和诸侯在周王的厅堂订立了盟约，并立下誓辞说：“各位诸侯都要扶助王室，不能互相残害。如果有人违背盟誓，圣明的神灵会惩罚他，使他的军队覆灭，不能再享有国家，直到他的子孙后代，不论年长年幼，都逃不脱惩罚。”君子认为这个盟约是诚信的，说晋国在这次战役中是依凭德义进行的征讨。
当初，楚国的子玉自己做了一套用美玉装饰的马冠和马秧，还没有用上。交战之前，子玉梦见河神对自己说：“把它们送给我！我赏赐给你宋国孟诸的沼泽地。”子玉不肯送给河神。子玉的儿子大心和楚国大夫子西让荣黄去劝子玉，子玉不听。荣黄说：‘人死了能对国家有利，也要***，何况是美玉！它们不过是粪土，如果可以用来帮助军队得胜，有什么可以吝惜的？”子玉还是不听。荣黄出来告诉大心和子西说：“不是河神要让令尹打败仗，而是令尹不肯为民众尽力，实在是自找失败。”楚军战败后，楚成王派人对子玉说：“如果你回楚国来，怎么对申、息两地的父老们交代呢？”子西和大心对使臣说：“子玉本来想自杀，我们两入拦住他说：‘国君还要惩罚你呢。’”子玉到了连谷就自杀了。
晋文公听到子玉自杀的消息，喜形于色他说：“今后没有人危害我了！楚国的为吕臣当令尹，只知道保全自己，不会为老百姓着想。（子玉是晋国的劲敌，被楚成王所逼而自杀。某种程度上来说，楚成王虽然去除了一个不大听话的主帅，却也是自毁长城，干了一件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，楚军今后想复仇就很难了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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